在大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MMORPG）的歷史中，絕大多數的遊戲世界都像是蠻荒的西部，充滿了競爭而導致口無遮攔的玩家文化，然而由日本遊戲大廠 Square Enix 開發的〈Final Fantasy XIV〉（以下簡稱 FF14）卻是一個異數。這款遊戲近年來被玩家譽為網遊界的最後一片淨土，擁有極度友善、甚至可說是客氣的社群氛圍。
但事實上，這種近乎「完美」的秩序並非自然形成，而是建立在一種極度嚴苛、甚至被部分玩家認為是獨裁式的言論審查機制之上。而最近因為繁中服開放而第一次加入 FF14 的台灣網遊玩家，也第一次受到了所謂的「文化衝擊」。
繁中服棉花園事件
事實上，官方在剛繁中服剛開，就執行了一波雷厲風行的針對性肅清，數十名玩家因違反使用者合約遭到處分，有一群玩家刻意使用針對非裔族群的歧視性字眼做為角色 ID，並組成名為「棉花園」的公會，甚至在公會宣傳語中寫下：「在國際服唯唯諾諾，在台服我重拳出擊」，將種族仇恨語言包裝成「地獄梗」取樂。
面對這種試探底線的行為，官方展現了極度嚴格的零容忍態度，不僅強制解散該公會、還凍結不少相關帳號。這起事件清楚揭示了 FF14 營運團隊的治理邏輯：為了維護艾歐澤亞成為和平的烏托邦，任何形式的歧視、言語欺凌，都將面臨營運團隊最高規格的「制裁」。
要理解為什麼 FF14 的審查標準會如此嚴格，我們必須先理其製作人吉田直樹的治理哲學。
與暴雪的〈魔獸世界〉不同，吉田直樹更傾向於將 FF14 打造為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舒適的「主題樂園」──FF14 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官方的零容忍政策。在「棉花園」事件中，官方的邏輯非常清晰，他們拒絕讓遊戲內出現任何可能引起特定族群不適的符號，即便使用者的本意並非如此。
這種如此嚴格的言論審查機制，實際上是為了維護一個更巨大的商業利益，那就是讓這款遊戲能夠被全球不同文化背景的玩家所接受──截至 2025 年，FF14 的全球註冊帳號已突破 4,000 萬大關，前幾年單月同上玩家甚至一度超越〈魔獸世界〉，這龐大的數字背後，依賴的是一種近乎潔癖式的社群控管。
玩不好也不能「指教」別人
除了針對種族與政治議題的敏感詞審查外，FF14 最讓資深 MMO 玩家感到不適應、卻也最受休閒玩家歡迎的政策，莫過於「禁止強迫遊玩方式」的相關規定──這是在 2019 年更新服務條款後被進一步強化的規則。
在其他遊戲中，指責隊友裝備錯誤、輸出低落、或是反應不及時，往往被視為一種嚴厲的指導或是正常的競爭壓力，但在 FF14 的世界裡，這類發言極高機率會構成騷擾。
例如，若有玩家在副本中對補師說出「你為什麼不多打一點傷害？你也太爛了吧」這類話語，一旦被檢舉，該名玩家很可能會因此而受到處分。這種政策徹底顛覆了過往網路遊戲「強者為尊」的邏輯，它強行賦予了技術較差的玩家免於被指責的權利。這種保護機制雖然有效地遏止了老手霸凌新手的現象，但也衍生出另一種「修仙玩家」爭議──亦即部分玩家即便惡意擺爛，其他人也因為怕被封鎖，而不敢在聊天頻道中多說些什麼。
▲ 這規定到底有多細節？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參閱歐洲版本的玩家規範研究研究。
這種嚴格審查所帶來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在現實世界充滿對立與網路暴力的當下，FF14 提供了一個難能可貴的避風港。根據日本遊戲媒體 Fami 通的評論來看，FF14 的玩家留存率之所以驚人，正是因為這裡沒有無休止的謾罵與戾氣。當玩家知道任何一句攻擊性語言都可能導致自己經營多年的帳號瞬間化為烏有時，他們自然會學會控制情緒，或是將批評轉化為禮貌的建議。
高壓規則養出溫馴玩家
這種高壓管理，成功地篩選出了最溫馴的玩家群體，進而形成了一種溫厚的社群氛圍。對於那些只想在下班後放鬆心情體驗劇情的上班族來說，這種環境無疑是極具吸引力的。
然而，這種過度的言論審查導致了一種「寒蟬效應」，使得遊戲內的社交互動變得極度表面化與虛偽。許多歐美知名實況主在轉戰 FF14 時都曾提及，這款遊戲的公開聊天頻道雖然乾淨，但卻缺乏一種真實的生命力。更諷刺的是，FF14 的高難度副本其實非常依賴數據分析，但官方嚴格禁止使用這類「外掛」的數字檢討隊友，導致玩家即使知道隊友輸出低落導致滅團，也不能直接點出問題所在，否則就是承認自己使用了違規程式加上騷擾隊友，罪加一等。這種幾近偽善的遊戲文化，對於想要在遊戲內獲取技術成就的玩家來說，可能是種阻礙。
FF14 這或許不是最自由的世界，但這無疑是當前商業模式下，最能保障最多數人幸福感的妥協方案。而在未來，隨著人工智慧監控技術的進步，這類由系統強制維護的「人造禮貌」，或許將成為更多大型線上服務的標準配備。
（首圖來源：FINAL FANTASY XIV）
科技新報粉絲團
加入好友
訂閱免費電子報
